政治暴力創傷療癒與政治受難家庭照顧
政治暴力創傷療癒與政治受難家庭照顧
威權時期的國家暴力,除了直接造成政治案件當事人失去自由或生命,受難家庭也長期蒙受心理創傷及社會層面的巨大壓力。國際間的研究已普遍發現,酷刑使受難者失去「身為獨立完整的人」的感受;政治壓迫除了導致多重生活壓力,汙名化及經驗被否認,也使受難家庭長期孤立、隔絕,這些都將嚴重阻礙受難經驗的整合,加深了人際關係建立的困難。換言之,政治暴力造成受難者及其家人嚴重負面身心影響。受難經驗不易被社會理解的感受,也發生在受難家庭尋求長期照顧資源的過程中。因此轉型正義工程中,政治暴力受難者及其家屬的心理療癒與照顧服務,亦是平復歷史傷痕的必要工作。
為落實受難者及其家庭成員的身心狀態回復及生活照顧,本會首先進行受難家庭身心需求訪談,藉以了解臺灣政治暴力受難者的創傷及療癒圖像。並以相關研究調查為基礎,持續發展政治受難家庭照顧支持服務模式。相關工作包含提升社會整體的創傷知情、長照與社會福利及心理療癒資源整合,以及跨專業工作模式建立。有鑑於上述工作涉及各領域專業助人者的長期專業發展與培訓,且需要持續整合不同領域的資源,因此本會也以設立受難者照顧專責服務單位,統籌執行有關工作為長期規劃目標。
受難家庭身心需求訪談
本會於108年1月至108年12月執行「政治受難者及家屬身心需求訪談」計畫,邀請政治暴力受難者或家屬,接受深度訪談。每位受訪者接受1至3次訪談,每次約1至2小時。訪談內容包含受難經驗敘說(受難經驗、家庭與人際關係、對政治暴力的看法、心理與情緒困擾等)與量表填寫。此計畫訪問29個家庭,共計34位受訪者(受難當事人13位,家屬21位),總計進行53次電話訪談,88次面訪。
從訪談內容中,對於受難家庭的身心影響包括:
一、酷刑傷害個人的身心適應及自我感受
訪談發現,受難者被抓捕後多半經歷刑求,除了當下身體與心理的痛苦經歷,也遺留長期的身體傷痛、容易驚嚇、過度警覺、信任困難及失眠。
二、政治壓迫導致身心壓力及家庭關係問題
威權時期對政治犯及其家人的監控、騷擾與壓迫,使受難家庭成員在就業、就學方面多有阻礙,在日常生活中較難形成安全感受。
三、親子關係問題與創傷代間傳遞
受難者入獄甚至被槍決,使其原來在子女成長過程中所應扮演的親職角色產生空缺;即便倖存出獄回到家庭與生活,親子關係也無從彌補。受難者的子女被迫承接關係的斷裂;父親在成長過程中被抓入獄,回來之後因為承受著暴力創傷,不再是過往那個他,受難者的子女感覺「父親不再是我認識的人」,或者在父親出獄之後才出生的孩子,也沒有機會認識本來那個未經受政治暴力傷害的父親,感覺「沒有機會認識原來那個人」。社會可能單純地認為後者沒有經歷那段歷史,並未受到影響,實則不然。
四、無法敘說使創傷持續存在
本會透過量表評估發現,部分受難者及家屬在受訪當下仍受精神或情緒症狀困擾。這些持續存在的困擾,可能與受難者感覺經驗始終無法敘說、也不被理解有關。避談受難經驗的主要原因,除了擔心家人或年幼子女不明狀況,亦可能因為憂心在外無意間談論而被惡意利用(例如,被有心人士告密),導致無謂的災禍;在戒嚴的年代,政治犯家庭也往往被官方媒體貼上負面標籤,飽受汙名化的社會壓力。此外,無法敘說也來自於受難者與家屬認為自己的經驗遠遠超出一般人的生命經驗,且極可能與威權統治者塑造的社會認知框架相抵觸,而造成他人更深的誤解,因而傾向避談。
五、年老與死亡議題
由於二二八事件及威權統治時期距今已久,多數受難者若非已經過世,就是年紀相當老邁。接受本會訪談的受難者年紀介於70至95歲之間,其中幾位已經出現程度不一的退化問題或者生活功能無法自主的狀況。部分受難者在年邁、身體健康退化之後,因為個人經濟與社會支持資源匱乏,亟需長照及社福資源介入。此外,隨著年紀漸長身心功能漸趨脆弱,加之以生命晚年面臨存在與死亡議題,往往使過去未能消解的創傷經驗,在此階段以各種情緒及精神症狀為樣貌,再次襲擊受難者的身心適應,因此此階段更需要心理的關懷與協助。綜而觀之,這些受難者,皆應列為國家轉型正義優先關懷照護的對象。
本土政治暴力創傷療癒模式發展
政治暴力創傷知情
由於政治暴力的心理危害,影響所及不僅限於受難當事人、家屬,亦擴及社會全體;且社會大眾對於政治暴力歷史的正確理解,及對受難者經驗的接納,皆為政治暴力創傷療癒的重要脈絡因素。因此,本會除了致力於使專業助人工作者具備政治暴力創傷知情,也期望透過提升社會大眾對政治暴力創傷的普遍認識,營造接納與理解的整體社會環境。
療癒方案試行
一、支持性團體活動
敘說受難經驗為受難者及家屬整合生命經驗、平復創傷的重要一環,因此療癒工作的重點之一,是建構開放支持的人際環境,使受難群體能累積信任、嘗試言說,以向他人分享難以言傳的受難經驗,同時獲得對於受難歷史的詮釋權。
本會於108年8月至12月,委託辦理「政治暴力創傷受難家屬創作與對話工作坊」,嘗試開發可在社區操作的支持性團體活動。該計畫由藝術家講師與心理師合作,與政治受難者二、三代家屬及工作人員共同進行14次團體,體驗不同感官形式的藝術創作。並於同年12月假人權館景美園區仁愛樓展出創作成果展覽(展名「卸密」),將團體對話延伸至公共領域。
此展不僅顯示藝術可為療癒工作的媒介,亦打破「由誰來療癒誰」的既定療癒預設,凸顯團體成員之間的平等與信任、相互聆聽與承接。
透過此計畫的試辦,本會初步確立社區支持性經驗探索團體的遵循原則, 並以在地化、持續化為後續工作方向。團體除了以身心狀況相對平穩的政治受難者及家屬為對象外,未來亦可納入經歷威權統治時期受政治壓迫或關心相關議題的民眾,共創相互聆聽與支持的公共療癒空間。
二、臨床治療/諮商
本會訪談發現,政治受難者或家屬鮮少就其情緒困擾或精神症狀,尋求門診或住院醫療協助,究其可能因素,除了經濟拮据、資源所在地超出移動範圍之外,亦可能與精神醫療體系缺乏政治暴力創傷知情概念有關;部分尋求協助者,因擔憂醫護人員不理解,或並未將自身症狀與政治暴力做連結,因此並未透露政治暴力家庭創傷史,以致容易被當成一般精神疾病處理。
為了更細緻規劃臨床服務的提供方式,以符合受難家庭的需求,本會於108年10月起試辦心理治療計畫,轉介有需求之受難者或家屬接受治療服務。此外,為協助治療師在臨床工作中因應困難與壓力,該計畫亦提供督導與同儕支持等資源。透過此計畫辦理,本會亦彙整此類療癒服務之重要議題(例如,個案隱私保密),以及有待拓展的面向(例如,提升治療可及性、銜接長照及社福資源等),以為後續療癒服務設計參考。
政治受難家庭照顧支持服務模式發展
以家庭為中心─服務模式發展的原則
結合促轉會過去兩年所強調的政治暴力創傷療癒,並銜接國家目前推動的長照服務體系,發展涵蓋政治受難家庭成員整體需求的跨專業照顧服務。
三方協力
在台灣,民間先行者的努力使得轉型正義工作是由下而上來推動。2018年本會成立後,在前人的基礎上持續推動具台灣在地本土特色的轉型正義工作,在今(2020)年所開啟的據點試辦方案,則是與臺北、臺中、高雄三地民間社福組織,一同推動。
編織無縫接軌的照顧支持
針對服務對象的健康等級,設計出適合各級的照顧支持服務內容。
如果在亞健康以上、未到輕度失能,可以參與據點服務;如果是輕度失能以上、未達重度失能,則將由長期照顧服務與面向政治暴力創傷的個案管理銜接;若是達到重度失能的情況,本會目前正規畫密集照顧方案,讓照顧支持服務能夠全面性的承接各種需求。
請協助引介二二八及白恐受難家庭成員
目前,促轉會已與台北、台中、高雄三市的在地社福團體合作,推出受難家庭之照顧服務及據點活動,並陸續規劃於其他縣市廣設服務據點。並針對全台之二二八及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推出電話關懷,以了解受難家庭的需要,適時轉介在地資源。
若您有認識的前輩或朋友需要以上服務,敬請協助引介。
有任何問題請洽促轉會服務專線02-3707-3688或以下各地據點:
臺北:財團法人台北市立心基金會,02-8985-9771,新北市三重區溪尾街73號5樓。服務時間:星期一-星期五08:30-17:30,林督導
臺中:有限責任臺灣伯拉罕共生照顧勞動合作社私立伯拉罕居家長照機構,04-2591-2019,台中市和平區東崎路一段育英巷17-5號。服務時間:星期一-星期五08:30-17:30,張社工師、許個管員。
臺南:社團法人台灣南方社會力聯盟,0910-119-028,臺南市南區夏林路230-1號。服務時間:星期一-星期五08:00-17:00,謝督導。
高雄:社團法人高雄市家庭照顧者關懷協會,07-322-3839,高雄市三民區漢口街137號。服務時間:星期一-星期五08:30-17:30,黃督導。